《乖女孩》:一场权利穹顶下的生理欲望暴动
《乖女孩》是一部兼具艺术野心与社会批判的作品,妮可·基德曼以“脆弱与力量交织”的表演,将中年女性的情欲困境展现的淋漓尽致。尽管存在叙事争议,影片仍以大胆视角撕开社会对女性的隐性歧视,成为2024年度最具讨论度的女性题材电影之一。
闲来无事,看了一部电影《乖女孩》,如果只看电影名字,你以为是一部关于青春靓丽美少女的故事,事实上不是。《乖女孩》的片名如同一场精心策划的认知陷阱。当观众期待看到一个关于青春、纯真与成长的少女叙事时,影片却将镜头对准了57岁的科技公司CEO罗米(妮可·基德曼饰)——这个被社会定义为“已完成人生任务”的中年女性,正在用一场禁忌之恋撕碎“乖女孩”的陈旧标签。
在《乖女孩》中,妮可·基德曼饰演的科技公司CEO罗米(Rommy)宛如一台精密运转的自动化之神。影片以冷冽的金属色调勾勒纽约摩天楼群,却在实习生山谬(哈里斯·迪金森饰)递来的咖啡中投下一道欲望的裂痕。当罗米跪伏于酒店地毯,以“乖女孩”之名接受精神驯化时,观众目睹的不仅是情欲的解放,更是一场对现代社会规训的暴力解构。这种权力倒置的设定,既是对——女强人——身份枷锁的隐喻性反抗,也暴露了后资本主义时代精英女性的生存悖论:她们越是追求完美,越沦为系统运转的润滑剂。
导演雷金最狡猾的叙事策略,在于将职场支配与情欲臣服编织成互为镜像的权力诗学。罗米在董事会上用AI算法解雇员工时的冷酷,与私密空间内对山谬饼干指令的顺从形成残酷对照。这种倒置并非简单的SM游戏——当罗米在床上性爱中伪装高潮以维护丈夫尊严时,她的高效自慰反而成为对婚姻制度最尖锐的嘲讽。
山谬的角色设计充满后现代犬儒主义色彩。这位Z世代实习生手持《福柯语录》登场,却在情欲博弈中将理论降维成支配工具。他称呼罗米为“乖女孩”的瞬间,既是对传统性别角色的戏谑,亦暴露了新一代对权力关系的虚无主义认知。影片在此陷入危险的暧昧:它试图解构权力,却将性骚扰浪漫化为双向奔赴;它批判物化女性,却让罗米的解放止步于汽车旅馆的臣服仪式。
基德曼在此贡献了其职业生涯最大胆的表演。她以机器般的精准演绎职场领袖的冰冷效率(处理邮件时手指敲击键盘的节奏堪比瑞士钟表),又以动物性的颤抖展露情欲暗流的原始涌动(嗅闻山谬领带时鼻翼的翕动宛如嗅探猎物的母狮),最终在女儿嘲讽其“整形如死鱼”的瞬间,让神性、兽性与人性完成惊心动魄的三重变奏。
导演刻意摒弃香艳滤镜,用粗粝的镜头捕捉罗米注射肉毒杆菌的针孔、高潮时的失禁恐惧,以及被丈夫揭穿谎言后的生理性干呕。这种去魅化处理,将情欲从消费主义的美学绑架中解放,还原为血肉模糊的存在主义抗争。威尼斯电影节评审团称其“创造了表演艺术的新语法”,实非虚言。
影片通过三代女性的互动,构建起一部微型女性主义演化史:母亲是60年代公社运动的遗民,将自由简化为对制度的无条件反抗;罗米困于完美女性主义者的标签,将欲望压抑视为职场晋升的投名状;而她的女儿则用TikTok世代特有的直白,撕开母亲自我物化的虚伪面纱。当女儿在外人面前讥讽罗米“像条死鱼”,又在深夜拥抱出轨的母亲时,这种撕裂的温情恰是当代女性主义困境的缩影。
然而影片的终极妥协,暴露了其叙事野心的局限性。当罗米在董事会撕毁演讲稿,转而背诵西尔维娅·普拉斯的诗句时,这个被包装成觉醒的瞬间,实则是将反抗简化为诗性痛苦的展演;而当丈夫通过苦练床技实现和解结局,更暴露出创作者的怯懦——它既想颠覆传统,又渴望安全着陆于主流价值观的停机坪。
《乖女孩》引发的两极评价,恰似一面棱镜折射出当代文化的精神分裂。支持者盛赞其为“《大开眼戒》的精神续作”,认为妮可的跪姿象征着对父权制最后的献祭;批评者则痛斥其“用女性主义外衣包装剥削叙事”。这种撕裂本身,印证了齐泽克对后现代社会的诊断:我们越是热烈讨论某个议题,越说明其未被真正解决。
正如A24发行方在威尼斯电影节宣言:“我们正在经历女性叙事的第三次浪潮——第一次争取投票权,第二次争取同工同酬,第三次要夺回解释自己欲望的话语权。”而《乖女孩》,正是这场革命的爆破筒与纪念碑。
这部电影如同一面棱镜,折射出中年女性在规训与反叛间的永恒困境。当罗米站在纽约寒冬的顶楼,任由狂风吹散精心打理的铂金发丝时,我们终于看清:“乖女孩”的终极反叛,不在于睡多少个年轻情人,而在于敢于承认——玫瑰从不为年龄设限,盛放可以发生在任何季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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